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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今后…绝不再做让你落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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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下雪声簌簌,狂风乍起,数株枯枝横断,嘎吱脆响。承瑞双手撑住晚晴两侧,缓缓的欺身索要,晚晴被情势所迫,无措中仰面后倒。他的吻细腻如清泉,又似最炙热的火焰,燃烧在肌肤、骨骼、血肉,令她呼吸难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他摆布。

    兰烬在外间窥探,又羞愧又妒忌,暗压着烦闷,徐步而退。

    承瑞抱起晚晴,穿过外间花厅,粗暴的踢了门,走进内寝。晚晴忽而落了泪,承瑞捧住她的头,细细凝视她的脸庞,吻去她的泪水,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大庄王储的名义起誓,今后…绝不再做让你落泪的事。”他吻住她明亮的双眸,圆润的鼻尖,弧线般的下颚。小别尤胜新婚,诸日积压的思念与苦痛,在拥吻间化作为无。

    翌日清早,待晚晴起身,承瑞已入宫伺候庄王汤药。她闲来无事,立于亭中赏雪,盯着几个丫头摘树尖遗落的柿子。院门处忽而传来喧哗之声,一行人簇拥着华服男子疾步行来。

    “醇郡王,容下官先去通传…”

    “后院内眷甚多,实在不便…”

    晚晴遥遥望去,见数名府内官员似乎在阻拦谁,仔细一瞧,方知是庄礽。她想起当日为了承瑞,带着江无闯入太子府,刀光剑影,差点丢了性命,一时间,竟动了恻隐之心。

    她挥手,朝小丫头道:“准醇郡王进殿。”

    小丫头领命,提着满筐的柿子疾奔至众人面前,脆生生道:“各位大人,王妃娘娘请醇郡王进殿。”府内官员乃承瑞的亲信,都是三四品的管事官,在朝廷里并没有官职,所作所为全凭承瑞眼色,承瑞对谁客气,他们就对谁客气。

    为首的四品大管家闻言,忙止住步,躬身道:“醇郡王慢走。”

    这是庄礽,第一次见到晚晴的真面目。

    她用白绸缎带随意拢着满肩青丝,身穿月白印桃红小花的长薄棉袄,衣料妥帖,显得她姿态轻盈婀娜,素净雍容。她高高立在亭台间,数阶之隔罢,却似有凤来仪,不容亵渎。

    晚晴没有丝毫情愫,道:“你找我?”

    庄礽止步,他抬头望去,橙红的柿子在枯木之间摇摇坠坠,萧瑟中那抹鲜亮的颜色,与女子映衬,也觉黯然失色。他定定的凝视着晚晴,许久方道:“你想同我走吗?”

    他口出狂言,晚晴先是诧异,继而又有些怜悯。她冷冷道:“我为何要同你走?”庄礽满脸期许,道:“我知道你是和庄承瑞吵了架,才躲去军营。”

    晚晴垂下眼帘,道:“夫妻间吵架,是最平常的事…”

    庄礽打断道:“可是他灭了你的国土,杀了你的亲族,践踏了你的臣民,难道…难道你不恨他吗?如果…”他的脸上莫名扬起一股肃杀味道,道:“如果你是为了复仇才潜伏在他身边,我会帮你杀了他!只要你跟我走,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

    晚晴若定道:“我爱他。”

    庄礽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只有十六岁,在晚晴看来,还是个孩子。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带着泣声道:“爱?你怎会爱他?你应该恨他才是!”晚晴拾阶而下,走到庄礽面前,声音平静如微风拂过水面,轻声道:“你错了,我从未恨过庄承瑞,我爱他。”

    万籁俱寂,唯剩无边萧萧落木之声。庄礽立着,立在冰窟当中。

    承瑞只听见了一句话,晚晴她说:“你错了,我从未恨过庄承瑞,我爱他。”他从宫里出来后,去了趟马圈。昨日从旧清国新运来十匹骏马,他精心给她挑了好的,想给她一个惊喜,遂牵着马从后门进来。他立在假山旁,树上的丫头看见,惊呼道:“给三殿下请安。”

    晚晴返身,眉心紧紧蹙起,眼瞧着要动怒,承瑞赶紧自招,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说话,我进屋。”他径直牵着马往里走,心花怒放的滋味,犹如踩在云尖。

    这种感觉真好,他想。

    好像一切的恨与阴谋都可以消弭,都可以不计较。

    晚晴阴沉着脸,道:“马你也要牵进屋?”承瑞嫌弃似的把缰绳一丢,几步跨进殿中。骏马失了控制,在原地踱着步子,啃廊下摆的一溜绿油油的兰花。

    庄礽气道:“你看,他一点都不在乎你,他连看都不看你。你在和别的男人说话,他竟然毫无芥蒂,他…”承瑞从窗户里探出头,淡淡问:“你算哪门子男人?你是她的侄儿,懂不懂?你们永远没有可能的,死心吧。”庄礽气结,他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到晚晴面前,被承瑞一盆子冷水从头浇到尾,恨不能直接拿把剑杀过去。

    他往地上扫了扫,愤懑的抱起养兰花的黑釉花瓷缸,奔到廊下朝窗口狠狠摔去。

    “咣当”脆响,承瑞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道:“说你是小孩子,还真是小孩子行径。”他从门里出来,走至庄礽眼前,沉沉道:“在军营是你救了晚晴,我心有感激,故而原谅你一次。但若再有下次,我必定砍断你的双手!”

    庄礽抹去冷冰冰的泪痕,道:“你以为我会怕你?”

    承瑞斜唇一勾,道:“你尽可试试。”又扬声道:“阿狐,送客!”言毕,伸手握住晚晴掌心,道:“外头天冷,进屋里暖暖,吃完午膳,咱们出去遛马。”承瑞牵着晚晴往屋里走,相扣的十指故意背在身后,无名指上的龙凤纹玉戒指在光底下熠熠生辉。

    晚晴低声道:“如此看,他还挺可爱的。”

    承瑞一本正经:“我比他可爱百倍。”承瑞难得打情骂俏,旁边丫头听见,皆垂脸憋着笑意,脸都涨红了。若说承瑞可爱,整个三殿下府没人敢信。庄礽站在院子中央,怔怔望着晚晴月白色的身影隐没在门帘后,一个健步想要冲上去,却被慕容狐死死抱住。

    阿狐道:“回家长几年再来吧。”

    自太子病薨,太子妃被赶出太子府,除去进宫给王后请安,太子妃几乎日日往寺庙念经礼佛。她性子高傲骄纵,虎落平阳却半点不知收敛,愈发连亲近的命妇也得罪光了,身边全靠四五个年长的嬷嬷操持,平素甚少与人交往。

    年关时节,太子妃吃完斋饭,于庭中抚树眺望,忆起往昔与太子花前月下,无数奴才捧着供着,那般花团锦簇钟鸣鼎食,不禁双眼渐渐泛红,垂落两滴清泪。

    贴身的嬷嬷蹑手蹑脚至身侧,福身道:“门口有女子自称是太子在清国纳的滕妾,想见见主子。”太子妃遽然大怒,银牙半咬,斥道:“好个狐狸精,竟敢跑我的跟前猖狂!给我狠狠打出去!”嬷嬷眼神一转,倾身往太子妃耳边小声道:“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约莫十月左右,说是太子的血脉。奴婢不敢胡乱猜测,请主子定夺。”

    太子妃不知是喜是悲,喃喃道:“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嬷嬷回道:“奴婢问了,是男孩。”

    太子妃其实很后悔,太子在世时,姬妾无数,原本可以生出很多好孩子,但是她没能生出嫡子,便不允旁的女子有孕,故而竟使得太子断后!但凡太子能有一子半女继承皇嗣,她以主母之尊,绝无可能落得如此全无倚仗的地步。

    她两眼射出光华,道:“带人过来。”

    来者正是清国公主兆佳静善。她早已换了一副模样,穿着粗布衣裳,挽着圆髻,髻上用筷子随意绾着,要多落魄有多落魄。她怀里抱着约莫十月左右的小婴儿,脸庞干扁消瘦,哪里像皇家的子嗣?太子妃只看了一眼,暗地生出嫌弃。

    静善仍有公主的气派,直直站着并未行礼。她道:“我是清国的二公主。”

    太子妃问:“兆佳晚晴是你的姐姐?”

    静善寒声道:“她虽然是清国的长公主,但我才是嫡公主,嫡庶有别,她怎会是我的姐姐?”稍一顿,恶狠狠道:“我恨她,她抢走了我的一切!还杀死了我的皇阿玛皇额娘,我与她不共戴天。”她把孩子往太子妃面前递去,道:“给你,你的孩子。”

    太子妃心神俱震,猛地往前走了半步,本能的伸出手,又忙垂下,强自镇定道:“我的孩子?今日是我头一次见他,他怎会是我的孩子?”

    静善道:“他是太子的血脉,你是太子的嫡妻,他自然就是你的孩子。”

    太子妃眼睛凝视着婴儿,越瞧越觉与太子相像,嘴里却问:“我为何要信你?”

    静善把孩子丢到太子妃怀里,道:“你恨庄承瑞,我恨兆佳晚晴,我侍寝之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你可以选择信我,也可以不信我。如今你穷头陌路,信我绝无坏处。”婴儿受到惊吓,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朝静善哇哇大哭,没长牙的嘴里胡乱的唤“娘…娘…”

    太子妃迟疑片刻,问:“他起了名吗?”

    静善道:“牧之,庄牧之。”

    无为以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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