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长安劫 > 二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11)

二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11)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笔趣阁 www.6biquge.com,最快更新长安劫最新章节!

    86_86950漏夜的雨连绵不断,砸得绿叶承受不住,纷纷坠落在地。

    刘弗陵一晚上都没睡好,转辗反侧,终于在平旦时分起身,挥退守夜宫婢,召了金赏进殿。

    金赏今次值夜也不知为何,原该到少府属与众人说一会儿话,打发会儿难熬的长夜。却是半点都没有困意,这心上提吊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一听到皇帝召他,赶紧的就推门进殿。

    宣室内灯光方起,光影摇曳间不甚明亮,有一种似明非明的紧迫感。金赏暗暗吸了口气,将佩剑解下,放到一旁,轻手轻脚走到床具前尚有些距离的隔屏前跪下。低道:“臣金赏叩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赏。”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不堪,金赏一惊,忙想上前查看,后一刻记起自己身份,又刹住脚,垂首跪着将双手放回到身侧:“陛下,陛下若是不适,臣这便让人请太医进殿。”

    刘弗陵挥手,两腿盘坐着倚在床具边上,招呼他近前说话。金赏小心挪动着转过隔屏,复在床前跪坐。

    “朕一夜无眠,昏沉惊惧。”

    金赏只觉手心里一阵凉。他与胞弟虽自幼伴君,主上亦从不将两人视作臣子,然而父亲的遗训仍让金赏时时谨记自己臣子的身份,不敢逾越片刻。待长,主上亦是不常将愤懑情绪外露,此番,却不知为何。金赏想到自己一晚上的心绪不宁,虽有所感,此时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才算妥当,唯恐引得天子更添愁伤。前几日因受风寒,天子已几日进药,方好了些许。

    “陛下当是在担心乌孙国蠢蠢不安。”

    “傅介子尚未有言,朕必是担心。依朕之见,这傅介子回了朝,反倒如捆缚之兽,无法动弹。乌孙一击,避不得了。”

    刘弗陵摇头叹息,声嗓越低。金赏亦是忧愁:“如此,只愿范明友能一击即胜,以免太过劳民伤财。”

    他不敢说范明友此番若得建军功,对势单力薄的君主将会形成更大的威胁,霍氏一族权势越大,宝座之上已过执政之年的天子,待那霍光归政更是遥遥无期。

    他亦算是霍氏一族的一份子啊!金赏暗暗握紧了双拳,第一次怨起父亲金日磾当初替他做主定下霍光之女为妻室的选择。

    昏暗的空间里,沉默不胫而走。金赏隔着垂纱帷幔看见他所效忠的主上垂首不言,心似被一只手紧紧抓握着。他张了张嘴,欲提些别的,这想法方冒出来,言语已顺势流出。

    他说:“建昨日回府时告诉臣,许广汉府中有不速之客,将那许广汉的夫人好一顿暴打,隔壁邻舍亦能清楚闻之。”

    话尽,金赏舔了舔唇。这种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手段,不知是否会引起天子不适,反更纠结于那乌孙一事。

    不料刘弗陵倒像是来了点兴致,他单手支额,往微微有些白色的外头瞥了一眼,低声道了一个“哦”字。尾音上挑,示意金赏继续说下去。

    金赏松一口气,不禁苦笑,他向警告胞弟金建少在主上面前提及宫外异事,如今自己反而循了胞弟的路子。

    他略整理了下思绪,才道:“听闻许广汉邻舍所言,那女子乃是皇曾孙带入府中求宿,似还是个异域女子。”

    他略略摇头:“不想皇曾孙也已到了如此年纪。”

    说完,自己先觉得有些尴尬。他比刘病已亦年长不了几岁。

    “陛下……”金赏动了下跪坐的双腿,仰头想看一眼沉默不言的天子。不想,竟望见纱帘之后的天子正凝神望着自己。金赏惊了一下,忙欲低头查看自己仪容是否妥当。

    刘弗陵忽然开了口。他说:“刘病已,许广汉,异域女子?遍寻不获,原是近在眼前。”

    “陛下的意思……”金赏闻言默然,忽的想起这此间种种关联,刚欲脱口而出。他撑在身旁的右手小指忽然压了一下,一股钻心痛楚袭来。金赏咬牙未哼出声,额头登时冒出一层冷汗。

    “陛下!”只听到外间有宦官高呼。金赏望天已是明白色,便忍着痛,跪退到一旁,起身出去,让宫人进来伺候皇帝盥洗更衣。

    又是一道炸雷劈落在地。

    晨起上朝之后,连绵阴雨再度席卷天地。霍光挥退左右,提步随刘弗陵直入宣室。

    刘弗陵面色阴沉,早朝之上再度有人提及圆房一事。前段时间他身体不适,再者皇后着长御推托,还能拖延。眼下他病已痊愈,皇后又疑似初潮将至,已是避无可避。

    男女之事,刘弗陵并非毫无经验。周阳氏入宫不久便疑似有孕,他亦或许有过子嗣。然而终究抵不过有心人的千般阻拦。

    想到那一袭红衣,笑容如妍的年轻女子,刘弗陵心上便犹如针尖密扎一般。

    “陛下!陛下身为天子,当以江山社稷为首。社稷之根本,乃是子嗣。皇后若能诞下麟儿,我大汉后继有人,根基牢稳。那乌孙等国才不敢轻易冒犯!”

    “朕明白大将军的苦心。然则皇后尚幼,孩子心性,卿让朕如何……”

    刘弗陵闭了闭眼,转身面对霍光道:“况丞相日益病重,朕亦是无心劳于子嗣之事。”

    田千秋病情日益加重,太医署亦是无可奈何,已近药石无灵的地步。霍光念及此,也有片刻沉默。良久,方道:“千秋年迈,臣亦年老体衰,无法久替陛下分担。是故,愿在有生之年见到陛下子息绵延,他日驾鹤西游,也有面目去见先帝。”

    刘弗陵无言以对,沉默的站在霍光面前。霍光垂首低目,忠诚可靠的挡在他面前,将外间未有的几丝光线都遮挡在了身后。刘弗陵从鼻端轻轻吐出一团徘徊不去的气流,颌首:“朕知道了。”

    此时又见一道惊雷,在未央宫的上方炸落,似是落在了宣室上方。险些就要穿顶而入。散立在左右的宫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惊出一身冷汗。偷眼悄悄往室内那两人望去。只见一高一矮的两人皆静默不语,像是化成了两座石雕一般。众人偷偷自鼻端吸了口带着雨水湿气的空气,咽下唾沫。

    “朕欲探望田丞相。其自皇考至朕登基于今,克忠职守,不曾怠慢。如今他行将西游,朕愿往送他一程。”

    霍光点头:“情该如此。”

    刘弗陵便不再多说,霍光见他面色有些发白,又说了两句保重圣体的话,就告退出去了。待得他一走,刘弗陵脚下趔趄,单手扶住了圆柱险些栽倒。金赏忙的进来,低道:“陛下可要往建章宫稍住几日?”

    钩弋夫人被下狱那日同是狂风大作,惊雷遍地,他虽才八岁,却有着异于同龄孩子的记忆力。他厌恶居于未央宫,厌恶阴风邪雨的天气,厌恶狂风惊雷的肆虐……

    “不必!”

    抬手推开金赏的搀扶,他显露出少有的暴躁。金赏挥退众人,只得在后小心护着。

    “出去。”

    “陛下……”金赏担忧的望着他越加发白的面色。

    那一层一层冲撞脑额的沉痛让刘弗陵有些难以招架,瞥了眼紧张不已的金赏,他勉力提一口气,尽量平和道:“朕要休息,你让徐安着人安排前往丞相府探望田千秋。”

    此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今实非外出佳日,金赏欲劝阻,见皇帝面白如雪,双目微闭,不欲再言之态,无奈,只得领旨:“陛下稍事歇息,臣这就去办。”

    门方关上,刘弗陵膝盖发松,高大的身躯猝然摔倒在床具上,将手边玉几及上的物件一并扫罗在地。

    盛着果浆的陶钟裂个粉碎,那清新的果香味溢出来,与室内焚燃的香薰搅和在一块,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越加绕得人头痛欲裂。

    滴漏的声音一点一点,压榨着寂静,似在下一秒就要引燃爆炸。

    眼前景象渐次模糊,刘弗陵双臂一软,额头撞在床具边上,半昏了过去。

    烟雾氤氲间,他似见到母亲赵钩弋的身影。经年未见,依旧是那般窈窕年轻。刘弗陵张了张嘴,一声母妃尚在喉咙口,另一道堪比惊雷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他匆忙回头,看到躺在床具上的父亲面色如霜,一双眼睛泛着血丝,似勾魂的铁手,直盯住双腿打颤,跪亦跪不住的母亲。

    母亲面如死灰,颤抖着几次三番才将簪珥摘下,匍匐在地,连连叩头。

    那向来冷漠无情的帝皇抬手直招近身侍郎前来,挥手,只道:“带下去!”

    母亲颤抖凄绝的望向跪坐在旁的稚子,苦苦哀求:“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弗陵,吾儿……”

    “快走!你不能再活了!”

    那厚重的门打开,照进风雨交加,衣甲隆隆。

    刘弗陵扶额,头痛欲裂。母妃惊恐绝望的眼睛似乎就在眼前,求救般的望着他,望着他,她唯一的冀望……

    “陛下!陛下!”

    窗外风雨渐止,金赏到底不放心,着徐安进来探望。却不料年轻的皇帝跪坐在床具旁,面如土灰。徐安急唤道:“陛下!陛下哪里不适?”

    即要转身去喊人。他手上一冷,被一只有力的,冷得骨骼分明的手抓住,徐安浑身一怔,忙的回身扶住缓缓起身的皇帝。

    “陛下!”

    “勿嚷,朕无碍。”他只是,被晦暗如地狱的阴霾魔怔,深知挣扎无用,却还是一意孤行。他的皇位,是踩着母妃的尸体,淌着母妃的鲜血得来的。他想摆脱,可事实俱在,如何摆脱?他本不适合这未央宫,这未央宫也不适合他!他挣扎,挣扎又有何用?

    深深吸进一口潮湿的苏合香,只觉胸闷稍得纾解。他紧紧握徐安的手,有些时候,才放开。

    徐安担心不已:“陛下……”

    刘弗陵未回应,往撩起的帷幄那一端看,窗边透出几丝白来。他问:“风雨已停?”

    “停了好一会儿了。”徐安默默咽下种种忧心,垂首回道。

    “如此甚好。”刘弗陵错过垂立在旁的徐安,往撩起的帷幄走近几步,背对着他吩咐道,“替朕更衣。”

    这便是要出宫去往田丞相府的意思,他脸色尚未恢复神色,仍带了几分灰白,徐安当真担忧不已,不禁劝道:“虽雨水已止,然路面湿滑,出行恐有不便。陛下不如明日再去,也免了太仆院等惶恐。”

    “太仆若无能,朕便只好请他闭门进取,再思回寰。太仆院若是无能,这偌大的汉宫,找出几个御者来,想必也非难事!”

    “奴婢惶恐,陛下恕罪!”

    这位年少的天子鲜有如此坚持决绝的时候,甚而到了顽固偏执的地步。徐安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天子真正是这未央宫之主,双腿一颤,立即跪拜了下来。

    刘弗陵低眼,瞥见眼帘中是一个弯腰似缩成圆弧的黑点,他闭了闭眼睛,眼皮沉重,时有幻影。倏忽遇见母妃执着行灯自眼前经过,睁大眼,却只见垂首跪拜着的徐安。他抬手将指腹按在额旁鬓间,半晌才说:“起来。”

    徐安不敢怠慢,忙的低眼爬起来,听从皇命,替天子更衣。忽听到外头有人禀告。

    刘弗陵眉间蹙起,显有不耐。示意徐安继续更衣,问:“何事?”

    外头来报的郎官望了望门旁沉默肃穆的金赏,将方才已告知金赏的话朗声再说了一遍:“丞相田千秋薨!”

    徐安握着佩绶的手一松,险些掉落,不经意瞥见皇帝的面孔,那年少仍有几分稚气的天子脸上浑无颜色。像是一瞬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神情,僵滞、呆怔、木然。

    徐安垂目,将佩绶替他戴好,心中压出长长沉重:金日磾死、桑弘羊死、上官桀死、赵充国屯田守边,如今丞相田千秋一死,朝中再无他人,唯有霍光、霍大将军。。

本站推荐: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执掌风云总裁大人,要够了没!霸情恶少:调教小逃妻重生之都市仙尊帝少心头宠:国民校草是女生无相仙诀隔墙有男神:强行相爱100天总裁爹地惹不起穿越绝色毒妃:凤逆天下

长安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樱花树上樱花喵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樱花树上樱花喵并收藏长安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