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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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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千菁拖着神情恍惚的柳栀子进了咖啡店,服务员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又看到柳栀子哭得睫毛膏眼线液糊在一起的惊悚的脸上，嘴巴一张一合,说她不是机器人，服务员都要吓疯了。
顾千菁赶紧解释，“妹妹别害怕，我们是演戏的,排练呢啊。”
服务员打量俩人的长相气质，确实很像女明星,将信将疑地信了顾千菁的话，她回过神来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托盘。
顾千菁说,“我们要开始排练了，你先下去吧，不用上来了。”
“嗯嗯,您忙。”服务员立马端着托盘跑掉了,看起来还是有点害怕的样子。
等人走了以后,顾千菁靠回沙发上,“说说看,怎么回事？”
柳栀子调整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坐姿,开始给顾千菁重复自己想起来的记忆，
“之前我给你说过，穿书局的女配都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穿书局创造了我们是为了让我们穿进书里完成女配任务,你还记得吗？”
顾千菁嚼着薯片,点了点头,“记得。”
柳栀子,“我今天才知道,我们不是机器人，我觉醒记忆了。”
“我今天在小也的店里全想起来了，我是一个裁缝的女儿，我没有爸爸，从小就和妈妈生活在一起，靠着妈妈的一间小裁缝铺子生活，虽然物质上不富裕，但我的童年也过得还算幸福。”
“直到一天晚上，裁缝铺子失火，我妈妈把我用棉被包裹住，从二楼扔了下来，她自己则死于那场事故中。”
顾千菁放下薯片，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就辗转在几个亲戚家里讨生活，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被打骂冷落是常事，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带了一些干粮，准备逃离这个地方，我顺着铁路一直走，直到食物全部吃完，我走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冷又饿，绝望之际，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说跟着他走，以后就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换取花不完的钱，不用再寄人篱下，于是，我就跟着他走了。”
顾千菁问，“那个男人就是穿书局的人吗？”
柳栀子点点头，“直觉告诉我是的，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所以说，原主和你都是有着悲惨境遇的小孩子，有一个人把你们带到了穿书局，洗掉你们的记忆，让你们去做女配任务，对吗？”
柳栀子再次点头，按现在觉醒的这一部分记忆，应该是这样的。
“那你呢？”柳栀子问，“你去孤儿院了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顾千菁喝了一口柠檬水润润喉才道，“我在孤儿院没有觉醒记忆，但昨天郦云华来找我，觉醒了一些事。”
“什么事？”
“原主的潜意识说，她在小曙一岁的时候拒绝执行虐·待小曙的任务，被迫带离了这个世界，之后折磨小曙的那个人应该是其他任务者。”
柳栀子，“那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是在小曙一岁的时候已经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她被穿书局强行带离，很可能会被洗掉记忆，仍到别的世界，这个人可能就是你，你的潜意识让你回到了这个有你孩子的世界。”
“我不知道。”顾千菁摇摇头，“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我就是原主。”
“你需要觉醒更多的记忆。”柳栀子问，“你对之前的记忆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
顾千菁仔细想了想，
“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事就是饿，很饿，孤儿院组织去海洋馆参观的公益活动，我和几个小孩子把海洋馆的企鹅给偷了出来，准备烤来吃了，后来被院长发现，还关了我们的禁闭。”
柳栀子，“那你应该创造一个和当下一模一样的场景，试一下能不能激发出更多的潜意识。”
“你是说去海洋馆偷企鹅吗？”
柳栀子翻了个大白眼，“我是说让你饿到极致，然后去海洋馆，试一试在相同的场景下能不能觉醒记忆。”
“我不要饿。”从孤儿院离开以后，顾千菁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饿肚子，让她不要吃东西那简直和谋杀差不多。
顾千菁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要，再说莫名其妙开始饿肚子，林铭琦和小曙也会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和他们解释？”
柳栀子很快又恢复了她一贯冷冷清清的模样，
“那你就继续这样苟着过吧，不清不楚的过吧，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别人都不能替你做选择。”
说完这句话，柳栀子就拎着她那只八十年代装棉被的编织袋站起来，准备离开。
顾千菁嘟囔一句，“又不是饿肚子就一定可以觉醒，到时候白饿一场，什么也没想起来亏不亏。”
“随便你吧。”柳栀子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你继续摆烂吧，我走了。”
然后她就顶着那张鬼一样的大花脸高贵冷艳地走出了咖啡厅。
*
顾千菁回到老宅，陪林永昌他们吃完晚饭后，看到孟淑娴的脸上有了倦色，顾千菁一家三口就告辞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顾千菁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顾女士吗？我是詹姆斯导演。”
对方用的是英文，顾千菁也下意识地回过去，“您好，我是顾千菁，詹姆斯是？”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詹姆斯是一个挺厉害的大导演，之前《大手小手》的剧本找过她，但那时候要准备小曙入学的事情所以就拒绝了。
“请问您是《大手小手》剧本的导演吗？”
“是的。”詹姆斯回，“我刚到国内，想和您见一面，您看方便吗？”
顾千菁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九点，既然对方刚到国内就联系她，于情于理也应该见一面，
“约在哪里见面？”
“我在酒店的商务餐厅，稍后会让助理把地址发送给您。”
顾千菁挂掉电话后，林铭琦侧头看向她，“詹姆斯吗？什么事？”
“他说想和我见一面，可能是谈电影的事。”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是詹姆斯的助理发了酒店的地址过来。
这时候迈巴赫已经快开到紫晶苑了，林铭琦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我看看地址，送你过去。”
顾千菁回过头看了看白天玩累了，现在已经睡到不省人事的小曙，
“你先带小曙回去休息，我自己开车过去。”
林铭琦没说话，直接拿过顾千菁的手机，把地址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打开了导航。白天就不声不响地跑掉一个下午，现在又想甩掉自己，林铭琦才不会让顾千菁得逞。
车子开到酒店的时候小曙已经醒了过来，小包子脸懵懵的，他用小烟嗓喊了一声，“妈妈。”
顾千菁还没有完全习惯小曙的声音，乍然一听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才转过头看向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小曙，
“小曙醒了？”
“嗯。”小曙用软软的小手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问道，“妈妈，我们这是去哪里？”
“妈妈在这边要和一个导演叔叔谈一点工作，小曙陪着妈妈好吗？”
小包子脸立马严肃起来，妈妈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终于要谈工作了，自己也不能拉垮，要做一个乖孩子好好陪着妈妈。
他们走进酒店餐厅，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卷头发的男人朝他们挥了挥手，“嗨，顾，这边！”
顾千菁走过去，詹姆斯朝她伸出手，“你好，顾！”
林铭琦已经快顾千菁一步握住了詹姆斯的手，“你好，我是顾千菁的丈夫林铭琦。”
“林氏集团的林总？久仰久仰！”
小曙不满地瞪了爸爸一眼，人家导演叔叔是和妈妈握手，他抢什么风头？影响到妈妈的工作怎么办？
詹姆斯倒是是毫不介意，邀请他们入座后，詹姆斯开门见山地说，
“我看过《不一样的妈妈》里顾女士的真人秀，和我想为《大手小手》找的女主角的人设非常契合，我联系过顾的经纪公司一次，但是被拒绝了，这一次我想亲自问问本人有没有兴趣。”
顾千菁笑道，“感谢您的抬爱，之前拒绝您不是因为剧本不好，相反，我认为《大手小手》是一本非常难得的好剧本，是因为我个人的一些私事才拒绝的。”
“那现在你的私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合作？”
顾千菁还在犹豫，虽然剧本是很好，但自己现在还想搞清楚原主的事，所以可能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电影上。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詹姆斯却突然说，
“只是亲自见面后，我觉得顾的形象和剧本女主的形象有些偏差，女主是一个生病的状态，她苍白瘦弱，我要一种脆弱感，顾你很健康，感觉很有力量，如果要接下这个角色的话，你可能需要节食，去找到一种病人的状态。”
节食？
柳栀子说的找到饥饿的状态？
顾千菁大脑里灵光一闪，她对詹姆斯说，“我可以先试着找一下您说的这种病人的状态，如果状态对的话，我们再谈接下来的合作好吗？”
“你是准备节食吗？”詹姆斯问？
顾千菁点点头，“我先试试看。”
之后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到了小曙要睡觉的时间，顾千菁就和詹姆斯道别，先走了。
回到车上，顾千菁把小曙放进宝宝椅里，刚系好安全带，小曙立刻嘟着嘴抗议，
“不可以节食，对身体不好！”
顾千菁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掺和，妈妈会自己看着办的。”
林铭琦启动汽车，迈巴赫开出酒店，他才小心地建议道，
“千千，我不是干涉你的工作，但是节食真的对身体不好，你又这么瘦，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窗外的灯火在车厢里流动，顾千菁看着那些忽明忽暗的光影，想了想，还是咬咬牙道，
“我自己有数，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人家还辟谷的都没事，不要担心。”
林铭琦不是一个控制欲强的人，顾千菁虽然是自己的老婆，但她首先得是她自己，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林铭琦也没有继续劝。
倒是小曙，嘟着嘴盯着爸爸的后脑勺，气哼哼地想，爸爸管理妈妈这件事，果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餐桌上除了红豆小汤圆、番茄鲜肉汤包和海胆虾饺以外，还有一杯红不红绿不绿的看起来跟大熊猫的呕吐物似的东西。
胡管家把那杯大熊猫呕吐物端端正正地摆到顾千菁面前，
“太太，这一杯是蓝莓火龙果菠菜黄瓜香蕉酸奶奶昔，这是在营养师的指导下为您准备的节食早餐，您慢用！”
然后胡管家就一脸同情太太+太太也是吃饱了撑的复杂表情退了下去。
顾千菁端起水晶杯闻了一下，哀怨地看了对面的林铭琦一眼，他正在把海胆虾饺蘸了芥末醋以后送进嘴里。
“你要不要尝一个饺子？”在顾千菁的灼灼目光下，林铭琦把那一盘海胆虾饺往顾千菁面前推了推。
顾千菁意志力很坚定地摇摇头，一仰头咕嘟咕嘟咽下去大半杯味道一言难尽的奶昔。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吃东西是一件痛苦的事，要说顾千菁曾经可是甘草片都能当糖吃的人。
早饭后，一家三口一起出门，林铭琦去公司，顾千菁送小曙去上学。
到了学校停车场，遇到路一牵着小橘子正往学校走。
小曙把车窗摇下来，对小橘子挥挥手，“橘子，等哥哥一起去学校啊！”
“好啊。”小橘子回答完以后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她扬起小脸，“妈妈，刚刚是谁和我说话？”
“嗯？”路一也是懵懵的看向刚刚过去的汽车，“那不是小曙妈妈的车吗？”
小橘子弱弱地问，“所以刚才说话的是......小曙哥哥吗？”
“天呐！”
路一牵起小橘子就往停车场跑，“小曙哥哥，是你愿意说话了吗？”小橘子一边跑一边喊。
“千千，是小曙说话了吗？”路一也朝着汽车的方向喊。
两分钟后，小曙乖乖地站在路一和小橘子面前，亲口告诉他们，“是的呢，是小曙愿意说话了。”
“太好了！”路一蹲下身抱了抱小曙软软香香的身体，眼眶悄悄的红了。
顾千菁从驾驶室下来，把书包递给小曙自己背着，对路一做了一个“收”的动作，本来是挺高兴一件事，顾千菁这几天光看他们这个哭过来那个哭过去都麻了。
路一抽抽鼻子，把喜悦的泪水忍了回去。
几个人一起朝学校走去，小橘子一直紧紧地拉着小曙哥哥的手，真好，她是第一个听到小曙说话的小朋友。
走到学校门口遇到茜茜，小橘子远远地就骄傲地喊道，“茜茜，小曙会说话了！”
茜茜皱着眉，“What？”
小曙走到茜茜面前，温和腼腆地笑了一下，用小烟嗓打招呼，“茜茜。”
茜茜，“What？”
小·兴奋的小翻译官·橘子在线翻译，
“茜茜，小曙哥哥愿意说话了，我是第一个听到他说话的小朋友，我是第一，明白吧？第一！我，小橘子！第一！”
“所以，小曙你终于愿意说话了吗？”茜茜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水光涟涟。
小曙笑着点点头，“嗯。”
兴奋到不能自已的橘子，“我是第一个听到哥哥说话的小朋友！”
茜茜伸出细长的胳膊，轻柔地拥抱了小曙，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搭在小曙的肩头，“真好，你终于愿意说话了！”
小橘子，“我，第一！”
小曙害羞地回抱茜茜，“谢谢你，茜茜。”
小橘子，“......”
路一有些尴尬地拉过小橘子，“宝宝，你在这里有点多余，妈妈带你去挖野菜吧，那个活儿特别适合你。”
永不放弃的橘子，“反正我是第一个和哥哥说话的小朋友！”
*
幼儿园中午吃过饭后，几个小朋友聚在草地上的蘑菇房子里。
小曙盘着小短腿，严肃地拧着两条小眉毛对大家伙儿说，“我想去小学部看看子恒哥哥，他家里出那么大的事，好担心。”
小橘子一本正经地答，“那得坐摆渡车去。”
“不行。”茜茜摇摇头，“幼儿园的小朋友是不可以自己坐摆渡车的，我们得悄悄走着过去。”
这时候，蘑菇房里响起一阵抽气声，大家循着声音一起望向林泽洋。
林泽洋害怕地吸了一口气后，怂乖怂乖地说，“幼儿区的小朋友是不可以去小学部的，被老师抓到了是要请家长的。”
茜茜冷冷地斜了林泽洋一眼，“你请家长也不差这一次。”
“我......”林泽洋冷不丁地被噎了一下，噘着嘴，“总之我是不会去的。”
“那你就别去吧，反正你也不是子恒哥哥的朋友”小橘子朝小曙伸出手，“我们走！”
几个小朋友牵着手走出蘑菇房，小俊突然松开了小曙的手，他低着头小声地说，
“我也不敢去，如果请家长我爸爸是没有时间来的，我不想给爸爸惹麻烦。”
小橘子瞪着大眼睛，两条小羊角辫都气得翘了起来，“小俊，你担心子恒哥哥吗？”
小俊垂着头，沮丧地说，“我担心哥哥，但我不能给爸爸惹麻烦，我爸爸很忙的，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没关系的。”小曙拍拍小俊的肩膀，“那你们不要告诉老师哟，我们很快回来。”
“好！”小俊直起腰杆，“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老师的。”
林泽洋也赶紧保证，“我也不会告诉老师！”
告别了小俊和林泽洋后，三个小朋友牵着小手顺着灌木丛边往小学部那边一路小跑，中途遇到人，他们就悄悄地躲进灌木丛里，等人走了以后，又继续贴着灌木奔跑。
小橘子年纪最小，但却是体力最好的小朋友，一路上没有喊过一声累，勇敢地跟在哥哥姐姐后面奔跑。
终于跑到了小学部的操场上，几个小朋友还算幸运，在操场上找了几圈就找到了把自己吊在单杠上晃来晃去的修子恒。
修子恒冷不丁地见到他们几个，吓得差点从单杠上掉下去。
好不容易修子恒平息了情绪，又被小曙突然开口说话惊了一大跳，就感觉他们三个不是来送温暖的，是专程送惊吓来了。
因为小曙他们是偷摸遛过来的，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聚在操场上聊天，修子恒只好把他们带到了食堂后面的一棵隐蔽的大树下。
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小曙赶紧问，“子恒，家里的事怎么样了？你妈妈还好吗？”
修子恒撇着嘴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我妈妈了，我偷听巧巧阿姨和我爸爸说话，说我妈妈得了精神病了。”
小曙他们几个都被吓了一跳，感觉精神病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我好想见见我妈妈。”修子恒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哪怕她是精神病但我也不害怕，她永远都是我的妈妈。”
“她是你的后妈。”小橘子纠正道。
几个小朋友不会看新闻，不知道网上已经曝光郦云华是修子恒亲妈的事，小朋友们都还以为郦云华是修子恒的后妈。
修子恒哭得一抽一抽的，“虽然......虽然是后妈......但我也只有她一个妈妈。”
看修子恒哭得这么惨，小朋友们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小橘子想了想，认真地说，
“子恒哥哥，如果你很想要一个妈妈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妈妈！”
茜茜下了很大的决心，咬了咬下嘴唇，也跟着说，
“我也可以当你的妈妈，我会爱你的。”
修子恒，“......”震惊到都忘记哭了。
小曙皱着两条小眉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总之茜茜和小橘子当子恒的妈妈这件事感觉怪怪的。
“你们当我的妈妈肯定是不行的。”修子恒摇头拒绝，“我要的是真正的妈妈，不是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妈妈呀。”
小曙黝黑的眸子瞪着来食堂送食材的小卡车，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子恒哥哥，我有办法送你出去找妈妈。”
从顾千菁拖着神情恍惚的柳栀子进了咖啡店,服务员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现在又看到柳栀子哭得睫毛膏眼线液糊在一起的惊悚的脸上，嘴巴一张一合,说她不是机器人，服务员都要吓疯了。
顾千菁赶紧解释，“妹妹别害怕，我们是演戏的,排练呢啊。”
服务员打量俩人的长相气质，确实很像女明星,将信将疑地信了顾千菁的话，她回过神来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托盘。
顾千菁说,“我们要开始排练了，你先下去吧，不用上来了。”
“嗯嗯,您忙。”服务员立马端着托盘跑掉了,看起来还是有点害怕的样子。
等人走了以后,顾千菁靠回沙发上,“说说看,怎么回事？”
柳栀子调整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坐姿,开始给顾千菁重复自己想起来的记忆，
“之前我给你说过，穿书局的女配都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穿书局创造了我们是为了让我们穿进书里完成女配任务,你还记得吗？”
顾千菁嚼着薯片,点了点头,“记得。”
柳栀子,“我今天才知道,我们不是机器人，我觉醒记忆了。”
“我今天在小也的店里全想起来了，我是一个裁缝的女儿，我没有爸爸，从小就和妈妈生活在一起，靠着妈妈的一间小裁缝铺子生活，虽然物质上不富裕，但我的童年也过得还算幸福。”
“直到一天晚上，裁缝铺子失火，我妈妈把我用棉被包裹住，从二楼扔了下来，她自己则死于那场事故中。”
顾千菁放下薯片，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就辗转在几个亲戚家里讨生活，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被打骂冷落是常事，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带了一些干粮，准备逃离这个地方，我顺着铁路一直走，直到食物全部吃完，我走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冷又饿，绝望之际，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说跟着他走，以后就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换取花不完的钱，不用再寄人篱下，于是，我就跟着他走了。”
顾千菁问，“那个男人就是穿书局的人吗？”
柳栀子点点头，“直觉告诉我是的，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所以说，原主和你都是有着悲惨境遇的小孩子，有一个人把你们带到了穿书局，洗掉你们的记忆，让你们去做女配任务，对吗？”
柳栀子再次点头，按现在觉醒的这一部分记忆，应该是这样的。
“那你呢？”柳栀子问，“你去孤儿院了吗？有没有想起什么？”
顾千菁喝了一口柠檬水润润喉才道，“我在孤儿院没有觉醒记忆，但昨天郦云华来找我，觉醒了一些事。”
“什么事？”
“原主的潜意识说，她在小曙一岁的时候拒绝执行虐·待小曙的任务，被迫带离了这个世界，之后折磨小曙的那个人应该是其他任务者。”
柳栀子，“那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是在小曙一岁的时候已经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她被穿书局强行带离，很可能会被洗掉记忆，仍到别的世界，这个人可能就是你，你的潜意识让你回到了这个有你孩子的世界。”
“我不知道。”顾千菁摇摇头，“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我就是原主。”
“你需要觉醒更多的记忆。”柳栀子问，“你对之前的记忆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
顾千菁仔细想了想，
“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事就是饿，很饿，孤儿院组织去海洋馆参观的公益活动，我和几个小孩子把海洋馆的企鹅给偷了出来，准备烤来吃了，后来被院长发现，还关了我们的禁闭。”
柳栀子，“那你应该创造一个和当下一模一样的场景，试一下能不能激发出更多的潜意识。”
“你是说去海洋馆偷企鹅吗？”
柳栀子翻了个大白眼，“我是说让你饿到极致，然后去海洋馆，试一试在相同的场景下能不能觉醒记忆。”
“我不要饿。”从孤儿院离开以后，顾千菁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饿肚子，让她不要吃东西那简直和谋杀差不多。
顾千菁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要，再说莫名其妙开始饿肚子，林铭琦和小曙也会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和他们解释？”
柳栀子很快又恢复了她一贯冷冷清清的模样，
“那你就继续这样苟着过吧，不清不楚的过吧，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别人都不能替你做选择。”
说完这句话，柳栀子就拎着她那只八十年代装棉被的编织袋站起来，准备离开。
顾千菁嘟囔一句，“又不是饿肚子就一定可以觉醒，到时候白饿一场，什么也没想起来亏不亏。”
“随便你吧。”柳栀子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你继续摆烂吧，我走了。”
然后她就顶着那张鬼一样的大花脸高贵冷艳地走出了咖啡厅。
*
顾千菁回到老宅，陪林永昌他们吃完晚饭后，看到孟淑娴的脸上有了倦色，顾千菁一家三口就告辞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顾千菁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顾女士吗？我是詹姆斯导演。”
对方用的是英文，顾千菁也下意识地回过去，“您好，我是顾千菁，詹姆斯是？”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詹姆斯是一个挺厉害的大导演，之前《大手小手》的剧本找过她，但那时候要准备小曙入学的事情所以就拒绝了。
“请问您是《大手小手》剧本的导演吗？”
“是的。”詹姆斯回，“我刚到国内，想和您见一面，您看方便吗？”
顾千菁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九点，既然对方刚到国内就联系她，于情于理也应该见一面，
“约在哪里见面？”
“我在酒店的商务餐厅，稍后会让助理把地址发送给您。”
顾千菁挂掉电话后，林铭琦侧头看向她，“詹姆斯吗？什么事？”
“他说想和我见一面，可能是谈电影的事。”这时候手机响了一声，是詹姆斯的助理发了酒店的地址过来。
这时候迈巴赫已经快开到紫晶苑了，林铭琦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我看看地址，送你过去。”
顾千菁回过头看了看白天玩累了，现在已经睡到不省人事的小曙，
“你先带小曙回去休息，我自己开车过去。”
林铭琦没说话，直接拿过顾千菁的手机，把地址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打开了导航。白天就不声不响地跑掉一个下午，现在又想甩掉自己，林铭琦才不会让顾千菁得逞。
车子开到酒店的时候小曙已经醒了过来，小包子脸懵懵的，他用小烟嗓喊了一声，“妈妈。”
顾千菁还没有完全习惯小曙的声音，乍然一听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才转过头看向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小曙，
“小曙醒了？”
“嗯。”小曙用软软的小手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问道，“妈妈，我们这是去哪里？”
“妈妈在这边要和一个导演叔叔谈一点工作，小曙陪着妈妈好吗？”
小包子脸立马严肃起来，妈妈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终于要谈工作了，自己也不能拉垮，要做一个乖孩子好好陪着妈妈。
他们走进酒店餐厅，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卷头发的男人朝他们挥了挥手，“嗨，顾，这边！”
顾千菁走过去，詹姆斯朝她伸出手，“你好，顾！”
林铭琦已经快顾千菁一步握住了詹姆斯的手，“你好，我是顾千菁的丈夫林铭琦。”
“林氏集团的林总？久仰久仰！”
小曙不满地瞪了爸爸一眼，人家导演叔叔是和妈妈握手，他抢什么风头？影响到妈妈的工作怎么办？
詹姆斯倒是是毫不介意，邀请他们入座后，詹姆斯开门见山地说，
“我看过《不一样的妈妈》里顾女士的真人秀，和我想为《大手小手》找的女主角的人设非常契合，我联系过顾的经纪公司一次，但是被拒绝了，这一次我想亲自问问本人有没有兴趣。”
顾千菁笑道，“感谢您的抬爱，之前拒绝您不是因为剧本不好，相反，我认为《大手小手》是一本非常难得的好剧本，是因为我个人的一些私事才拒绝的。”
“那现在你的私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合作？”
顾千菁还在犹豫，虽然剧本是很好，但自己现在还想搞清楚原主的事，所以可能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电影上。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詹姆斯却突然说，
“只是亲自见面后，我觉得顾的形象和剧本女主的形象有些偏差，女主是一个生病的状态，她苍白瘦弱，我要一种脆弱感，顾你很健康，感觉很有力量，如果要接下这个角色的话，你可能需要节食，去找到一种病人的状态。”
节食？
柳栀子说的找到饥饿的状态？
顾千菁大脑里灵光一闪，她对詹姆斯说，“我可以先试着找一下您说的这种病人的状态，如果状态对的话，我们再谈接下来的合作好吗？”
“你是准备节食吗？”詹姆斯问？
顾千菁点点头，“我先试试看。”
之后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到了小曙要睡觉的时间，顾千菁就和詹姆斯道别，先走了。
回到车上，顾千菁把小曙放进宝宝椅里，刚系好安全带，小曙立刻嘟着嘴抗议，
“不可以节食，对身体不好！”
顾千菁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掺和，妈妈会自己看着办的。”
林铭琦启动汽车，迈巴赫开出酒店，他才小心地建议道，
“千千，我不是干涉你的工作，但是节食真的对身体不好，你又这么瘦，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窗外的灯火在车厢里流动，顾千菁看着那些忽明忽暗的光影，想了想，还是咬咬牙道，
“我自己有数，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人家还辟谷的都没事，不要担心。”
林铭琦不是一个控制欲强的人，顾千菁虽然是自己的老婆，但她首先得是她自己，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林铭琦也没有继续劝。
倒是小曙，嘟着嘴盯着爸爸的后脑勺，气哼哼地想，爸爸管理妈妈这件事，果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餐桌上除了红豆小汤圆、番茄鲜肉汤包和海胆虾饺以外，还有一杯红不红绿不绿的看起来跟大熊猫的呕吐物似的东西。
胡管家把那杯大熊猫呕吐物端端正正地摆到顾千菁面前，
“太太，这一杯是蓝莓火龙果菠菜黄瓜香蕉酸奶奶昔，这是在营养师的指导下为您准备的节食早餐，您慢用！”
然后胡管家就一脸同情太太+太太也是吃饱了撑的复杂表情退了下去。
顾千菁端起水晶杯闻了一下，哀怨地看了对面的林铭琦一眼，他正在把海胆虾饺蘸了芥末醋以后送进嘴里。
“你要不要尝一个饺子？”在顾千菁的灼灼目光下，林铭琦把那一盘海胆虾饺往顾千菁面前推了推。
顾千菁意志力很坚定地摇摇头，一仰头咕嘟咕嘟咽下去大半杯味道一言难尽的奶昔。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吃东西是一件痛苦的事，要说顾千菁曾经可是甘草片都能当糖吃的人。
早饭后，一家三口一起出门，林铭琦去公司，顾千菁送小曙去上学。
到了学校停车场，遇到路一牵着小橘子正往学校走。
小曙把车窗摇下来，对小橘子挥挥手，“橘子，等哥哥一起去学校啊！”
“好啊。”小橘子回答完以后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她扬起小脸，“妈妈，刚刚是谁和我说话？”
“嗯？”路一也是懵懵的看向刚刚过去的汽车，“那不是小曙妈妈的车吗？”
小橘子弱弱地问，“所以刚才说话的是......小曙哥哥吗？”
“天呐！”
路一牵起小橘子就往停车场跑，“小曙哥哥，是你愿意说话了吗？”小橘子一边跑一边喊。
“千千，是小曙说话了吗？”路一也朝着汽车的方向喊。
两分钟后，小曙乖乖地站在路一和小橘子面前，亲口告诉他们，“是的呢，是小曙愿意说话了。”
“太好了！”路一蹲下身抱了抱小曙软软香香的身体，眼眶悄悄的红了。
顾千菁从驾驶室下来，把书包递给小曙自己背着，对路一做了一个“收”的动作，本来是挺高兴一件事，顾千菁这几天光看他们这个哭过来那个哭过去都麻了。
路一抽抽鼻子，把喜悦的泪水忍了回去。
几个人一起朝学校走去，小橘子一直紧紧地拉着小曙哥哥的手，真好，她是第一个听到小曙说话的小朋友。
走到学校门口遇到茜茜，小橘子远远地就骄傲地喊道，“茜茜，小曙会说话了！”
茜茜皱着眉，“What？”
小曙走到茜茜面前，温和腼腆地笑了一下，用小烟嗓打招呼，“茜茜。”
茜茜，“What？”
小·兴奋的小翻译官·橘子在线翻译，
“茜茜，小曙哥哥愿意说话了，我是第一个听到他说话的小朋友，我是第一，明白吧？第一！我，小橘子！第一！”
“所以，小曙你终于愿意说话了吗？”茜茜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水光涟涟。
小曙笑着点点头，“嗯。”
兴奋到不能自已的橘子，“我是第一个听到哥哥说话的小朋友！”
茜茜伸出细长的胳膊，轻柔地拥抱了小曙，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搭在小曙的肩头，“真好，你终于愿意说话了！”
小橘子，“我，第一！”
小曙害羞地回抱茜茜，“谢谢你，茜茜。”
小橘子，“......”
路一有些尴尬地拉过小橘子，“宝宝，你在这里有点多余，妈妈带你去挖野菜吧，那个活儿特别适合你。”
永不放弃的橘子，“反正我是第一个和哥哥说话的小朋友！”
*
幼儿园中午吃过饭后，几个小朋友聚在草地上的蘑菇房子里。
小曙盘着小短腿，严肃地拧着两条小眉毛对大家伙儿说，“我想去小学部看看子恒哥哥，他家里出那么大的事，好担心。”
小橘子一本正经地答，“那得坐摆渡车去。”
“不行。”茜茜摇摇头，“幼儿园的小朋友是不可以自己坐摆渡车的，我们得悄悄走着过去。”
这时候，蘑菇房里响起一阵抽气声，大家循着声音一起望向林泽洋。
林泽洋害怕地吸了一口气后，怂乖怂乖地说，“幼儿区的小朋友是不可以去小学部的，被老师抓到了是要请家长的。”
茜茜冷冷地斜了林泽洋一眼，“你请家长也不差这一次。”
“我......”林泽洋冷不丁地被噎了一下，噘着嘴，“总之我是不会去的。”
“那你就别去吧，反正你也不是子恒哥哥的朋友”小橘子朝小曙伸出手，“我们走！”
几个小朋友牵着手走出蘑菇房，小俊突然松开了小曙的手，他低着头小声地说，
“我也不敢去，如果请家长我爸爸是没有时间来的，我不想给爸爸惹麻烦。”
小橘子瞪着大眼睛，两条小羊角辫都气得翘了起来，“小俊，你担心子恒哥哥吗？”
小俊垂着头，沮丧地说，“我担心哥哥，但我不能给爸爸惹麻烦，我爸爸很忙的，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没关系的。”小曙拍拍小俊的肩膀，“那你们不要告诉老师哟，我们很快回来。”
“好！”小俊直起腰杆，“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老师的。”
林泽洋也赶紧保证，“我也不会告诉老师！”
告别了小俊和林泽洋后，三个小朋友牵着小手顺着灌木丛边往小学部那边一路小跑，中途遇到人，他们就悄悄地躲进灌木丛里，等人走了以后，又继续贴着灌木奔跑。
小橘子年纪最小，但却是体力最好的小朋友，一路上没有喊过一声累，勇敢地跟在哥哥姐姐后面奔跑。
终于跑到了小学部的操场上，几个小朋友还算幸运，在操场上找了几圈就找到了把自己吊在单杠上晃来晃去的修子恒。
修子恒冷不丁地见到他们几个，吓得差点从单杠上掉下去。
好不容易修子恒平息了情绪，又被小曙突然开口说话惊了一大跳，就感觉他们三个不是来送温暖的，是专程送惊吓来了。
因为小曙他们是偷摸遛过来的，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聚在操场上聊天，修子恒只好把他们带到了食堂后面的一棵隐蔽的大树下。
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小曙赶紧问，“子恒，家里的事怎么样了？你妈妈还好吗？”
修子恒撇着嘴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我妈妈了，我偷听巧巧阿姨和我爸爸说话，说我妈妈得了精神病了。”
小曙他们几个都被吓了一跳，感觉精神病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我好想见见我妈妈。”修子恒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哪怕她是精神病但我也不害怕，她永远都是我的妈妈。”
“她是你的后妈。”小橘子纠正道。
几个小朋友不会看新闻，不知道网上已经曝光郦云华是修子恒亲妈的事，小朋友们都还以为郦云华是修子恒的后妈。
修子恒哭得一抽一抽的，“虽然......虽然是后妈......但我也只有她一个妈妈。”
看修子恒哭得这么惨，小朋友们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小橘子想了想，认真地说，
“子恒哥哥，如果你很想要一个妈妈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妈妈！”
茜茜下了很大的决心，咬了咬下嘴唇，也跟着说，
“我也可以当你的妈妈，我会爱你的。”
修子恒，“......”震惊到都忘记哭了。
小曙皱着两条小眉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总之茜茜和小橘子当子恒的妈妈这件事感觉怪怪的。
“你们当我的妈妈肯定是不行的。”修子恒摇头拒绝，“我要的是真正的妈妈，不是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妈妈呀。”
小曙黝黑的眸子瞪着来食堂送食材的小卡车，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子恒哥哥，我有办法送你出去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