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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罗睡意朦胧中,听见门扇轻响。

    模糊的睡意霎时消却,她能感应到似的,灵台陡然清明,旋即往门口瞧过去。

    玉白纱帐长垂及地,满室都被明媚春光照得亮堂,纱帐后挺拔的身姿便格外清晰。他身上还是太子的朱红冠服,腰间配饰俱全,姿容威仪,步伐却不似平常沉稳。

    伽罗撑着手臂尚未坐起,谢珩已然掀开珠帘,在红珠叮当声中,走到她榻前。

    久别重逢,未曾开口,伽罗已露笑意。

    她午睡时只脱了外裳,里头依旧穿得严实,顺手拿过来披着,叫了声“殿下”,想要跪坐起身,却被谢珩揽到怀里。他抱得很紧,脸上却还是如常的端肃神色,没出声,只管紧紧抱着她,连穿外裳的机会都不给。

    伽罗微微诧异。

    这趟上京,因为有戎楼在,伽罗虽觉前路坎坷,却料定婚事能够顺利。哪怕以端拱帝的性子,最多只可能予她太子侧妃之位,但两国缔盟联姻,这般好处,端拱帝不会轻易舍弃。从先前往来的书信中,也能看得出来,谢珩对此有几乎十成的把握。

    这几日她虽足不出户,从客馆侍卫口中探得的消息,也是和谈顺利,西胡使团并无异样。

    可瞧谢珩的脸色,难道是出了岔子?

    伽罗环抱在他腰间,试探道:“殿下?”

    “嗯?”

    “缔盟的事情不顺吗?”

    谢珩觑着她,摇了摇头,仍旧缄默不语。

    伽罗又问,“是我们的事……皇上不允准?”

    “他允了,还命礼部尽快筹备安排。”谢珩道。

    既然两件事都顺畅,唯一能令谢珩不豫的,恐怕就只有位份的事了。

    东宫乃是储君,身边姬妾自太子妃至太子侧妃、良娣、孺子,皆有品级,将来太子承继大统,妃妾封后册妃,不止在后宫能有一席之地,连同母家都能得荣宠。是以公侯将相、朝堂百官,无不巴望着将女儿送入东宫,哪怕是做良娣,目下也能有正三品的位份,诞下孩子,照样是皇孙,等将来封妃,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

    伽罗固然出身侯府,如今府中获罪,已无昔日殊荣。

    纵然有外祖父撑腰,有昔日仇怨在,她本就没打算从端拱帝手里拿多好的位份。

    ——那个空荡的锦盒,便是证据。

    她固然盼望能以更体面的身份站在谢珩身侧,但倘若强求不来,也不在意。

    伽罗仰头瞧着谢珩的神色,见他神情依旧岿然不动,只好宽慰道:“既然皇上允了,不是该欢喜吗?至于旁的事情,良娣也好,孺子也罢,有什么打紧。殿下这幅模样,我还当是皇上不允呢。”

    说着,莞尔绽出笑意。

    谢珩觑着她,竭力绷了半天的脸,终究被她这浑不在意的态度击溃。

    “你当真不在乎?”他虎着脸。

    “殿下身边若只我一人,身份有什么打紧。若有了旁人,即便居太子妃的位子,又有什么意思。”伽罗语气风轻云淡,“不过……到底是什么名分?”

    “太子妃。”

    “太子……”伽罗讶然,“妃?”

    从风轻云淡的宽慰到此刻的不可置信,她漂亮的眉眼间全是惊讶,柔嫩的朱唇微启,怔怔望着他。

    谢珩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旋即,笑意越来越盛,身子微微前倾,顺势将伽罗压在榻上。

    “是啊,太子妃,高不高兴?”他问。

    伽罗的惊讶收敛,转为吃吃笑意,双眸间若有春光朗照,泛起涟漪。她半靠软枕,一双手臂被谢珩箍在怀里,只好轻捶他的胸膛,笑盈盈地道:“当然高兴。同样是嫁人,谁愿意去当妾室,哪怕良娣也不行。”

    笑颜舒展如同牡丹盛放,微蓝的眸底蕴藏湖光,微微侧头觑他时,眉梢眼角皆是风情。

    谢珩没忍住,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又不满足,顺着秀挺的鼻梁而下,最终含住她的唇瓣。回味已久的香软滋味,勾人贪尝,手底下肩膀娇柔,手腕过处,能察觉比去岁更明显的丰盈。

    但光天化日,谭氏和岚姑又在外头,他当然不能任性。

    谢珩浅尝辄止,像是贪酒之人拿一杯酒稍解酒瘾,而后恋恋不舍地放下。

    “父皇当着你外祖父的面答允,不会食言。明日他会安排礼部郑重筹备,为防变数,我不会让婚事拖太久。”谢珩坐起身,放伽罗套好外裳,“南熏殿闲置了数月,再不回去,阿白该认不出你了。”

    提起阿白和南熏殿,那数月记忆浮上心间,不止有谢珩和紫藤,还有端拱帝。

    婚事议定,谢珩给了她尊贵无比的身份,她也隐约明白了端拱帝的暗喻。

    伽罗套好外裳,将满把青丝拖出来捋在肩头,问道:“太子妃的位份,是皇上亲自答允的吗?虽有如今有外祖父在,毕竟我还是傅家的人,皇上也不再计较了?”

    谢珩颔首,“两国缔盟,造福的是万千百姓。父皇固然记着旧仇,却还是会将朝政百姓放在前面。他既然已经答允,就是不再计较。”

    他如此笃定欢欣,那空盒又不算铁证,伽罗暂时不好多提,便点了点头。

    遂起身穿好珠鞋,同他出门,将消息告知谭氏和岚姑。

    ——端拱帝的态度在预料之中,即便有戎楼助力,伽罗也没天真到以为端拱帝能立刻尽释前嫌,接受她当儿媳。是以那方空着的锦盒,丝毫没能影响她的欢喜。

    何况,她还有更好的时机,将这锦盒呈现到谢珩跟前,没必要此时令谢珩扫兴。

    *

    比起鸿胪客馆的春光融融,徐府之中,气氛就沉闷了许多。

    他起初听到端拱帝要遣使前往西胡时,因不知道谢珩的预先埋伏,并未太过警惕——且不说西胡未必愿意缔盟,即便愿意商谈此事,他也在端拱帝遣出的使团中安插了人手,可寻机做些手脚,咬紧几样过分的要求不松口,惹得西胡王不悦,此事自然难成。

    届时消息传出,哪怕鹰佐如今难以出征,有自保之意,北凉王也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北凉有意,虎阳关外再起变数,他借机迎回太上皇,哪怕损几座城池,几库资财,无非是让朝廷艰难两年,待他东山再起重掌朝政,也是合算的。

    谁知道,西胡国相戎楼竟会痛快答应?

    徐公望收到那位眼线递回的消息时,北凉使团早已启程来京城,待他飞鸽传信过去,使团早已进了边关,由黄彦博亲自率军护送,谢珩又安排人手护持,铜墙铁壁般,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而自洛州宋敬玄被除,里面埋伏的人手几乎损了大半,徐公望即便想生事,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西胡使团抵京,顺利进了宣政殿。

    而后,他见到了跟在队伍最末的傅伽罗。

    ——傅玄的孙女,谢珩的意中人。

    据他后来探到的消息,傅伽罗竟是戎楼的外孙女。

    徐公望闹不清其中原委,却也直觉情势已十分不妙。

    谢珩父子与西胡结盟的事几乎成了定局,恐怕有旁的牵扯也说不准。事情既成定局,有了西胡的牵制,北凉的威胁自然消减几分。而洛州宋敬玄伏罪,兵权被谢珩有惊无险的收回后,那些本就心存摇摆的率军之将更是有意投向新帝,他手中最稳的力量,也只有锦州的数万人马。

    这般情势,于他而言,岌岌可危。

    倘若仍不能迎回太上皇,照此情形下去,拖到今年秋冬时,他手里的力量必会被谢珩父子逐步盘剥殆尽,剩下残破危悬的空壳,随时可能倾塌。

    徐公望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坐了整个后晌。

    傍晚时,将傅姮夫妇召到了跟前。

    傅姮初嫁入徐府时,风光无限。傅玄虽没握多少实权,却有侯爵在身,傅姮身为侯府嫡长的孙女,也常跟永安帝膝下的公主国戚往来,加之容貌出众,从踏进徐家第一步起,便处境优渥。后来她诞下儿子,而徐坚丧妻后并无所出,她与徐基感情融洽,更是格外受徐老夫人照拂。

    在虎阳关溃败之前,傅姮的日子过得春风得意,直至傅家被问罪,徐家步步后退。

    去岁傅良嗣被革职问罪,傅老夫人打了许久算盘也没能挽回一星半点,徐公望这里更是力求自保,虽敷衍着她,却未真的求情保全,就连素日满口爱重她的徐基,也未尽多少力,令傅姮心灰意冷。

    家门衰败,夫妻离心,日渐磨去侯府千金骄矜明艳的光芒。自正月里诞下次子后,傅姮的容貌更比从前清减了许多。

    而今跟着徐基走来,虽满身绫罗珠玉装点,眼眸却黯淡了许多。

    入得书房外的侧厅,夫妻俩行礼罢,徐公望便开门见山。

    “这两日去杜府,可探得消息?”

    “叔父确实去过北凉,伽罗也确实是国相的外孙女。”傅姮垂首立在徐基身旁,“伽罗身旁的老夫人应当是高探微续弦的夫人谭氏,她出身西胡,在南下之前,曾是国相的妻子。至于旁的,不得而知。”

    徐公望皱眉,“这些无关紧要。傅良绍失踪许久,为何会去西胡牵线?”

    “这……叔父没说。”

    “对傅老夫人也没说?”

    “我问过祖母,叔父连她也瞒着,只说是死里逃生,不忍间家国遭受祸乱,才会自告奋勇。”见徐公望眉头皱得更深,又补充道:“这事我也问过在东宫当差的表弟,他也不知内情。”

    “那个杜鸿嘉,知道也未必肯说。”徐公望冷哼了声。

    傅良绍既然掺和进西胡议和的事,必定是跟谢珩搅在了一处。徐公望虽不知谢珩为何对那父女二人格外开恩,既探不到内情,只能推测揣度,思考对策。

    自相府式微,昔日门客幕僚也走得没剩几人,除了两三个交情深厚、忠心不二的,旁人也没出过用得上的主意。徐公望遂将亲信那两人叫来,又叫了姚谦和徐兰珠,拿屏风将女眷隔开,商议对策。

    直至戌时二刻才散。

    徐兰珠长于相府,眼瞧着父兄处境日益艰难,忧心忡忡。见姚谦近来总不肯给父亲出主意,又是焦急府中处境,又是不满他的态度,回到住处,便又抱怨道:“父亲为了家里的事,心急如焚,头发都白了许多。你那里就没什么解决的法子?”

    “父亲居于相位这么多年都束手无策,我自然更难成事。”

    姚谦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她,脸上殊无笑意。

    为了这些事,自去年入秋起,夫妻俩没几日便要起些争执。

    最初姚谦顾忌她身怀有孕,加之徐公望也不怎么看重他,甚少问他的意思,所以退让求全,只缄口不言。而今阴云笼罩,满府都是重压,徐公望没了臂膀,渐渐指望起他来,徐兰珠更是步步紧逼,日常相处,三句话不离府里处境出路,越逼越紧。

    姚谦却几乎能看到相府倾颓的末路,亦越来越觉得烦闷,耐心渐失。

    他这般态度,徐兰珠赌气不接,心里更是恨他不争气,“我嫁给你,难道只是为你倒茶递水?父亲有难处,咱们该齐力过难关!如今府里能用的人不多,也就你和二哥能帮父亲,你和我,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当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姚谦避过她的目光,到侧间遣退奶娘,瞧着摇篮里的婴儿。

    徐兰珠追过去,“这是何意?难道府里遭难,你想独善其身?”见姚谦不应,不由气结。积攒了数月的怨气涌上来,心急之下,脱口问道:“后悔娶我了是不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进我的家门!”

    姚谦神色蓦然一冷。

    逗弄婴儿的手停在半空,他停顿片刻,才站直身子,盯着她。

    “为何进家门,你不是最清楚?”

    “你——”徐兰珠怔住,瞧见姚谦眼底陡然露出的冷意,心中陡然慌乱。

    从那年中秋夜游,在国子监的学子堆里瞧见姚谦起,这个男人在她心中,便是温文尔雅,质地如玉的,丰神俊朗,芝兰玉树,所有辞藻都难描述他的温润气度。所以哪怕徐公望最初不允,她也执意要嫁。后来姚谦答应娶她,进入徐府后,也是如常的温润体贴,令她甚为欢喜。

    徐兰珠一直以为,哪怕姚谦当初娶她未必是出于情意,但他必定也是想进入这座相府。成婚至今一年有余,也有了孩子,他多少会对她有些感情。

    然而那样的眼神……

    徐兰珠怒色微敛,道:“你这是何意。”

    “我爹娘都被你兄长的爪牙握在手里,你又来问我是否愿意迎娶。你说,我为何进这家门?”姚谦盯着地面,声音平静。

    徐兰珠心里却是猛的一跳,当即道:“那是兄长的意思,我不知情。我想嫁给你,是真心实意,愿结百年之好。”

    “那你如今知道了,就不觉得意外?”姚谦连眼皮都没抬。

    徐兰珠哑然,别过头去。

    “即便此事你不知情——”姚谦续道:“国子监里那些事,你也不知情?同窗排挤欺辱、先生冷落打压,在那些高门纨绔跟前,我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你费尽手段,不就是要我明白,京城中弱肉强食,尊卑有别,我若想出头,只能依附你父兄的权势吗。你父兄挟持我至亲,不就是要我有所顾忌,令你得逞吗。如你们所愿,我明白了,所以娶了你。”

    姚谦说罢,弹了弹身上灰尘,面色平和如旧。

    徐兰珠的脸色却已变得很难看。

    这些事她既然敢做,就不怕姚谦知道。然而他这样直言挑破,依旧令她觉得难堪。

    她骄矜惯了,不肯失了气势,遂冷笑两声。

    “即便你娶我不是心甘情愿,成婚之后,不也常伏低做小,摆出体贴姿态?不过是为我父兄的权势!如今父亲失势,你就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姚谦——枉你读尽圣贤书,这般做派,未免太过小人!”

    毕竟养尊处优惯了,陡然夫妻争吵,虽怒声斥责,眼中却滚出泪来。

    姚谦看着她脸上从未有过的泪珠,微微一怔。

    旋即侧过身,道:“我确实是小人。当初答应娶你时,就已与君子背道而驰。十年苦读,既然真本事抵不过权势欺压,我确实想过借你父兄之力,寻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后来才知那是多荒唐可笑。你我既是夫妻,若府中能翻身,你尽可和离,另寻良人。若不能翻身,我也会照顾你和孩子。但无论如何——”

    他看向徐兰珠,清晰说道:“欺君谋逆的事,我不会做。”

    徐兰珠愣住,眼睁睁看着姚谦出了屋子,姿态温和如常,心里却仿佛被重锤击过。

    数日之后,徐府迎来一道噩耗。

    被关押了大半年之后,刑部于近日请得旨意,将择日将他处斩。

    惊闻噩耗,徐公望花白的胡须颤了颤,几乎昏过去。

    ……

    此时的伽罗,却正走在入宫的路上,身旁是谢珩的墨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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