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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没有落灵的日子——雪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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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白的雪花自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了万家灯火的屋檐上,落在了疾步而行的路人身上,覆盖了原本五颜六色的世界,只留下了通天彻地的洁白,如灵儿最喜欢穿的一身洁白,看了便会觉得心痛、心碎、心伤不已的洁白。

    蹒跚的自桌边站起,踉跄的扑到了窗前,猛地一伸手,用力的推开了紧闭的木窗。登时,一股冷风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扑面而来,带来了一阵寒凛凛的清爽,也带来了一阵刺骨透心的冰凉。

    迷蒙的双眼懒懒的望着窗外,一间间透出了温暖光芒的屋舍中,一扇扇紧闭着的房门里,关着的都是一家家的欢声,一家家的笑语,哪怕就是争吵,也是一家家的争吵。

    唯有自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在这里独自品尝着心痛与悲伤的苦酒。忍受着以前从没有感受过的孤独与寂寞,让人虚的发慌的孤独与寂寞。

    因为从前不管在哪里,即使是一个人,但心里总会装着一个俏丽而灵动的身影,始终被填的满满的,塞的实实的,所以不会寂寞,更不会感到孤单。但今天——

    不,不是今天,而是这段日子以来,灵儿走了的这段日子以来。心,仿佛被猛地掏空了,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黑沉沉,只有寂寞与寒冷充斥其间的洞,填满了忧伤与悲痛的洞。

    猛地一仰头,将剩下的半壶酒尽皆倒入了喉中,懒洋洋的将酒壶抛在了地上,却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滚了两圈,直撞上前方的另一只空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陶瓷撞击声。

    “嗤嗤!”一声低低的轻笑声响起,雪峰无力的靠坐在了窗边的梨花木椅上,软软的织锦棉垫,靠起来不仅舒服而且温暖,如果此时能再看到那张促狭而灵动的笑脸,抓一抓那根粗粗的柔滑发辫,只怕让自己就此死去,也会带着心满意足的幸福微笑吧!

    “扫叶——!没酒了,拿酒来——!”

    懒懒的转过了身,将头仰靠在了扶手上,一只手臂抬起捂在了脸上,只为堵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涨的眼眶直痛的酸涩泪水,堵得心里发慌的酸涩泪水。

    “吱呀——”一声轻轻的门响,隐约听见了有人走进时衣衫摩擦的沙沙声,只是鼻端,又闻到了那股轻暖的玉蓉花香。

    忍不住微微一笑,仿若这段日子以来,雪峰第一次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尽管笑容里还带着无法褪去的黯然与苦涩,但毕竟,这是一抹真正有点开心了的微笑。

    缓缓的拿下了脸上的手臂,微微转身慵懒的将手支在了耳旁,雪峰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来啦?是特地给我送酒来的吗?哈哈……”

    多情而妩媚的双眼静静的瞟过了地上的十数个空酒壶,转而又落在了那张明明布满了开朗笑容,却让人觉得比哀哀哭泣更令人心痛悲伤的俊朗面孔上,闻香的鼻子蓦地一酸,呐呐的唤了句:“公子——”

    笑声渐低,雪峰目光灼灼的凝望着那张满含忧伤的娇艳面庞,红润的唇勾起了一抹淡然而感怀的微笑,沉声道:“闻香,你来的正好!”

    一个鲤鱼打挺,雪峰猛地自木椅上一跃而起,却因酒醉而略显虚浮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在地毯上打了一个趔趄,挺拔而俊逸的身躯微微一晃,闻香连忙抢上两步扶住了一身酒气的雪峰。

    紧紧抓住了闻香的臂膀,仿佛想从她身上取得一丝温暖,得到一点力量,雪峰幽幽的笑了,笑得凄凉无比,笑得无限哀伤,灿亮的黑眸定定的凝视着闻香,凝视着她已泪湿了的娇艳面庞,柔声道:“闻香,你知不知道,你没来,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直起了身,雪峰依然在笑,却笑得闻香忍不住一声接一声的呜咽了起来:“灵儿走了,大师兄的心魂也在瞬间被带走了。二师兄一直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无论痛苦与悲伤,他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当。三师姐有杨光,而师傅,已经为小师妹的突然离去伤透了心,整日憋在房中默默不语,我又怎能再去找他?!”

    修长的手指轻轻伸出,接住了一颗倏然落下的滚烫泪珠,直烫的雪峰浑身一震,呆呆的、呆呆的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闻香,忽而仰天长笑了一声,猛地挣脱了闻香的双手,叹息着道:“能哭真好啊!”

    低下了头,晶亮的黑眸定定的凝视着闻香的泪眼,唇边,两个逗人的酒窝又深深的浮现了出来,清朗而温柔的声音悠悠的恳求道:“闻香,哭吧!帮我一起,连着我的那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我不能哭!我哭了,灵儿会笑我的!”

    话音落,修长的身躯竟毫无预兆的突然栽到了在了地上,吓得闻香一声惊呼,连忙扑了过去。扶起了雪峰的头才发现,原来,他只是睡着了!

    忍不住伏在雪峰的肩上狠狠的哭了一场,哭那个曾经用清脆而活泼的声音呼唤着自己闻香姐的清丽少女而今芳魂渺茫,哭这个明明心痛欲绝却连流泪都不敢的痴情少年郎只能借酒遣伤,也哭自己这个明知落花有意但流水无情的痴心傻女子偏偏无法冷下心肠。

    一通恣意畅快的宣泄,一场痛快淋漓的哭泣,直哭得全身无力,手脚酸软。半晌,闻香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唤来了门外侍立的小童,将雪峰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又打来一盆热水,蘸湿了丝帕,细心的为他擦拭着面庞。

    静静的、执着的守在雪峰身旁,呆呆的、痴痴的凝望着那张因酒醉而满布红晕的英俊面庞,纤纤的玉手伸出,轻轻的抚开了他紧锁着的眉头,却突然——

    一只滚烫而有力的大手猛地伸出,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死也不能放手的决心,狠狠的、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嘶哑的语声中带着浓浓的悲伤,仿若一个无依而渴望的孩子,喃喃的祈求着,低低的哀诉着:“灵儿,别走——!”

    娇躯猛地一震,一双多情而妩媚的双目霎时黯然了几分,几滴滚烫的泪珠啪啪的溅在了那两只紧紧相握的双手上,只是红润的唇边却绽开了一抹动人之极的温柔笑意,轻柔而略显低沉的女声悠然响起,仿佛在轻语呢喃的抚慰着熟睡中的婴孩:“睡吧!我不走!”

    登时,熟睡中的少年脸上,浮上了一抹欣慰而开怀的笑意,那么满足而恣意的微笑,那么甜蜜而欣喜的微笑,仿佛已得到了这世上最梦寐以求的珍宝般那么心满意足的欢笑,瞬时点亮了那张年轻而俊朗的熟睡面庞。

    未曾关紧的窗缝中,偶有几片缤纷的雪花被寒风卷进了一室温暖酒香的静谧房间。一道莹白而透明的少女身影静悄悄的凝立在窗边,已凝立了好久,但二人却均无所觉,自始自终都不曾发现这室中还有一个面容哀伤,不时发出忧伤叹息的少女影魄存在。

    大片大片的雪花被裹进了窗缝,竟直接穿过了少女的身体,轻轻的落在了窗下的木椅上,渐渐化成了一点又一滴的雪水,仿佛少女落下的泪。

    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伴随着一抹欣慰的笑容扬起,少女明净而温柔的眼静静的凝视着两手相握、默默相伴的两人,轻轻的道了句:“如此,才好!”

    只是二人竟似都没有听见一般,一个只管自顾自的沉睡着,一个只管自顾自的沉思着。

    一阵寒烈的冷风倏然卷过,又是几片厚重的雪花被卷进了室内,只是窗口那抹纤细而灵动的模糊身影,已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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