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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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围着的,多是一些平民和统治阶级,穿着铠甲的士兵并不多,但是海族全民皆兵,就是平民的武力素质也很高。她们一见有侵入者,反应速度异乎寻常的快,男人都躲到了一旁被保护着,女人则愤怒的进行追打,一些有武器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挥着家伙冲向墨矢,没有武器的则就地拿起石块猛砸。

    墨矢一手要抱着人,真正能进行防御攻击的只有一只手,与这些人正面交锋必死无疑,她要做的就是逃,拼了命的逃!她已经算好了逃跑路线,躲进茂密的树丛,迂回的甩掉一些人,然后从山坡滑下,立刻上船就走,那些跟着追她的海族人没有准备船只,等她们重新上坡驾船下海追击,在这个时间差里,她已经划出海面很久了,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在眼前。

    “放手。”男人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

    墨矢更加紧了紧抱着人的手,都已经到了这副田地了,鬼才放呢!

    “噗——”躲过身侧袭来的一刀,一弯腰,那海族女人的空挡破绽一下暴露了出来,墨矢没有她想,立刻把手中的刀狠狠的朝她脖子上抹去,顿时鲜血从那断口处喷了出来,溅了她一身。后边的海族人一看,更加怒不可掲,墨矢被这一身血惊得愣了愣,而就在这空当,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狠狠的砸在了她背上,闷哼一声,墨矢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她死命的运着丹田中少得可怜的气,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深怕一泄了气双腿就会发软倒下。头上刚才被石块砸了一下,浓稠的液体从后脑勺流进衣领里,又痒又粘……跑进了树林,看到前方坡道下那一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墨矢仿佛是看到了天堂。

    “从旁边跳下去。”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道。

    墨矢往侧过头一看,那也是一片海,只不过海面与陆地相互垂直,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跳下去等于直接跳进了海里,尤其这里与海面还有几十米的高度!临近冬天身上的衣服也厚重,更别提她还带着个伤员,若是跳下海游泳,葬身海底的几率怕是更大……

    “跳下去,快!”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此时,墨矢忽然感到了脑后的异动,下意识的一侧头,“嗖”的一声,一支箭擦着她的耳朵射过,回过头,只见那些海族女人弯着弓,离弦,几支箭又直直的射来。墨矢来不及多想,紧紧抱住男人飞身往旁边一跃,只觉得风“嗖嗖”的从耳边刮过,那令人反胃的咸腥味越来越浓,她紧紧闭着眼睛,等待被冰冷的海水包围的那一刻。

    “咣——”一入水,那令人窒息的轰鸣声,还有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海水,墨矢只觉得整个人都丧失了知觉,仿佛是坠落云端的疼痛,又仿佛是回到了母体的温柔,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挣扎。

    忽然,腰间一紧,有人在带着她飞快的在水中游行,那速度惊人的快,就在墨矢一口气结束,逼近窒息之前,带着她游的人用力把她往上一托,重重的搁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抓紧了可以依靠的东西,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的感激过空气的存在。睁开眼睛一看,她们竟已游到了岸边,墨矢死死抓住的就是岸边的礁石,而一旁,那艘孤零零飘在海面上的小船正是夏瑜躺着的那艘!她回到了那个山坡下!

    墨矢猛然一惊,回头急切的寻找那个男人,却见那男人已经顾自游到了小船边凝视着里面躺着的人,他的上半身露出海面,下半身依旧浸在海水中,稳稳当当的模样如履平地,而不是身处深不见底的大海。

    见他安然无恙,墨矢稍稍松了口气,努力的爬上了岸,来到小船边伸出一只手想要拉男人上来,不料却被他拒绝了。

    “快上船,我推你们去对岸。”男人淡淡的命令道,之前的种种狼狈似乎都是过眼云烟,仿佛刚才命垂一线,差点被烧死的人不是他,他冷静,冷静的可怕。

    墨矢拉住了男人细瘦细瘦的手臂,企图把他拉上来,“有浆,我们划船过去!”

    男人看了眼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忽然沉下了身子,墨矢只觉得有一样坚硬冰凉的东西抽在了她手上,使她不得不吃痛放开。抬起头,她震惊的看到月光下,男人翘在海面,那条映着冷芒的鱼尾。

    “瑜儿的妻主,你忘了,我是海族的巫男,在海里,就是我的天下。”男人笑着,带着分邪魅,带着分妖娆,带着分凄凉,月光为他隐去了岁月留下的憔悴与黯淡,墨矢忽然明白了夏源仙曾经为何那么着迷于这个男人,甚至还为他生下了夏瑜,昔日风华绝代的海族巫男,又岂是泛泛之辈。

    山坡上渐渐传来了一阵人声,墨矢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的上了船,割断了固定着的绳索,卧下身体,抱着夏瑜,以自己的背脊掩护他的安全,以防对方暗放冷箭。

    男人也立刻一甩尾,潜到了船尾下方,两只手推着小船,摆动着有力的鱼尾,小船极快的离了海岸,朝着对岸驶去。

    小船在男人的推动下速度很快,墨矢趴着身子不知道身后有没有追赶的敌兵,游了很久,小船靠了岸,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慢慢的爬了起来,然后抱着夏瑜,两腿几乎是一上岸就软得瘫坐在了地上。

    “瓶子里的药水千万记得给瑜儿服用,药方我也用牛皮纸包着放在包袱里了。我虽然救活了他,可死而复生却对他的身体机能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再加上我在救瑜儿的时候,用了一味极其霸道的药,副作用发作时可能会让他很痛苦……”男人的脸上带了分忧虑,他看着墨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你是有情有义的人,好好待瑜儿,替我照顾好他……”

    “前辈你要去哪里?!不和我们一起回中朝吗?”墨矢急急得问道,看着男人平静到死寂的神情,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蔓延了开来。

    男人淡然的笑了笑,说:“鱼尾变不回来的。”

    看到墨矢疑惑的模样,他又接着解释道:“不是每个海族都能变化鱼尾的,这就是我被称为巫男的原因,可一旦化了鱼尾,就再也变不回来了,生于大海,死于大海,这是最干净的归宿。”

    墨矢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好久好久才说出了一句话,“瑜儿会伤心的……”

    “所以你千万别让瑜儿知道我的存在啊,他的父亲只有……只有夏正夫一个人……”男人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很轻。

    海潮声阵阵,浪花拍打在岸边激起雪白的浪花,男人的身影慢慢沉入海中,再也没有出现,月色映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却冷得彻骨冰凉。

    再也回不到陆地上,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你要怎么活下去……

    墨矢不敢再接着问下去,怕说了,连那一点点零星的希望都会泯灭,无论天涯海角,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活着。

    头很晕,被海水一泡,后脑的伤口更加火辣辣的痛,侧头看着夏瑜沉静的睡颜,月亮给他妆点上了一层皎洁的光辉,等他醒来,她要紧紧的抱住他,对他说声对不起。

    墨矢撑着口气站了起来,半抱半架的带着夏瑜跌跌撞撞的向前走,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云朵上,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让夏瑜靠在一棵树上,脱下自己湿淋淋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一旁,搂着他,放任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报告!在西侧海岸附近发现两名可疑分子,一男一女,均已昏迷。”

    “找个地方让她们呆着,顺便拉个军医去看看,别死了!”何军师听见报告,头也不抬的做了回应,依旧埋头于严密的战略部署中,

    “报告!”还不等这一位士兵做出回应,又一位士兵冲了进来报告。

    何军师不耐烦的抬起头,“有事儿快说。”

    “报告军师,有人认出那个从西侧海岸带回来的女人是咱营地里失踪多日的新兵!”

    听见这个,何军师“嗖”的站了起来,“那女的是不是长得比男人还要美?”

    前来报告的士兵噎了一下,才说:“额……脸太脏,没看清……“

    “得了,我自个儿去瞧瞧,带路!”何军师从案几上走了出来,快步掀开营帐出去,等见着了人,她不由得狞笑了起来,好你个墨家小丫头,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给我们添乱,这回还不是被逮着了吧!哦呵呵,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将军,这丫头既然是在海边被发现的,那就说明她没回去凤京。

    “把她给我抬到将军的帐子里头去,再把军医叫来。”何军师喜滋滋的吩咐道,看见一边躺着同样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她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最后一挥手道:“把这个男的送到家属那块儿去,叫景元初去看着。”

    “属下遵命!”

    穆云卿从城中视察完毕回到营地,撩开自己的军帐,才跨进去一只脚,就惊悚的看到何军师坐在床边,正灿烂的对着自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毛骨悚然。

    “将军,你回来了啊,快来看看这是谁!”何军师朝她招了招手,指着床上的人笑嘻嘻的说道。

    “别擅自带人进我的帐子。”穆云卿皱着眉说,可等她看清了床上的人之后,顿时变了脸色,“做得好,就让她呆我帐子里,我亲自看着她,看她还逃不逃得了!”

    何军师嘿嘿一笑,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穆云卿听后,沉吟了片刻说:“好好治她的伤,如今我们和海族的形势那么紧张,她既浑身是海水的,又恰好昏迷在交界处,个中必定有些蹊跷,等她醒了好好问问。至于那个男人……你先带我去看看。”

    “那男人可长得不错呢!”何军师贼兮兮的眯起了眼,毫无疑问的又遭了一记铁拳。

    而等穆云卿见到了这个“长得不错的男人”,立刻大骇得退后了一步,“夏丞相家的小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他不是死了么!”

    虽然是闭着眼睛,同画像上的形象也有出路,但是错不了的,这个躺着人事不省的苍白男子就是不久前刚病故的夏家小少爷,墨矢的夫郎!

    听见这话,何军师也吓了一跳,“啊?你说他是夏源仙的那个小儿子?可他还有气啊,还活着!哎哟娘啊,不会诈尸了吧!”

    “都有气了,还怎么诈尸!没脑子。”穆云卿条件反射的损了她一句,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难道夏小公子没死?怪不得夏源仙没有发丧……可他怎么到东海来了……”

    “这还不简单,千里寻妻呗!”何军师摊了摊手道。

    穆云卿这次没有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向站在门口的景元初,她说:“先看着他,别让任何人接近,他的一切起居就暂时麻烦你了。

    景元初懒懒的抬了抬眼,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将军打算怎么做?”

    穆云卿摇了摇头,道:“在一切不确定因素肯定下来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还要先去请示女皇陛下。”

    “瓷瓶里的药务必每日让瑜儿喝一口,切记切记!”

    脑海里响起这句话,墨矢不敢休息太久,她挣扎的从黑暗中醒来,睁开眼,入目的竟是熟悉的帐篷顶,飞快坐了起来,她不由得心中一慌,糟了,竟然又回到了军营。

    夏瑜呢?他在哪里?

    既然她在这里,那么他也一定也被带到了这儿,只希望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醒了?”

    墨矢回了神,正看到穆云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强作镇定道:“将军……谢谢您又救了我一次。”

    穆云卿听了,依然用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她,什么也不说。

    墨矢不断的在脑中想着理由,做出一副忽然想起来的样子,说:“对了将军,那个跟我一起获救的男子呢?他没死吧?”

    “没有。”穆云卿笑着说。

    “呼——”墨矢故意放松的吁了一口气,“幸好没死,不然我花的那么多力气就白搭了。”

    “死到没死,不过就是抽筋抽到半死不活罢了,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军医们都束手无策呢,哎。”穆云卿叹了口气,神色轻松的说。

    墨矢脸色一僵,几乎急得跌下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穆云卿一把扶住了,“别着急别着急,还真是个心疼夫郎的好妻主呢,呵呵。”

    顿时,墨矢觉得整个身体都结了冰,只有被穆云卿扶着的地方火热火热的,她跨下了脸上伪装的表情,冷硬的说:“请将军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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